2022/11/9後
1. Kamppi – Lauttasaari
「我今天想搭地鐵。」我跟K說,心裡盤算著。
「我發現搭公車跟搭地鐵好像差不多時間。」還有什麼?「地鐵每幾分鐘就一班,公車要等十幾分鐘。」「而且出地鐵站,走路快一點的話,說不定會更快。」K猶豫著。最後一招。「我搭公車有時候會頭暈。我今天想搭地鐵看看。」我突然有個點子。「不然你一樣搭公車,看我們誰先到家。」K看起來同意了。「約Lidl碰面好了,先買個菜。」說完,我逕自往地鐵入口走,今天沒有警衛在查票。
2. Sörnäinen – Lauttasaari
晚上十點多搭車回去。四位年輕人坐在不遠處,大聲的聊天著,夾雜著笑聲;在走道的對面,一名男子翹起雙腳,放在對坐的椅子上,滑著手機。我並不在意大環境下,偶爾的小變化,有著些許的可愛。我繼續享受著得來不易的寧靜。
地鐵營運到半夜十二點,這成了某種阻礙,好似黑夜保守秘密期限只到此時此刻。
3. Koivusaari – Lauttasaari
原本以為把Lauttasaari 西邊海岸線走完後,要慢慢繞回家:藉著完成環島一圈得來的成就感,跟秋高氣爽灌注的精神。沒想到出森林後,看見了一座地鐵站的紅色標誌,瞬間感激了起來,不只是因為可以地鐵代步:這座車站臨海灣、漁船跟夕陽。我想像著一對父子從車站一出來,會看見一座成了金礦的海岬,在藍天及海下發光,一點都不神秘,所以沒有人會將它偷走;聽見寧靜的海流過船體的聲音,撞上海灘的咕嚕聲,及退回鏡中的滾動聲。
原來這座島上有兩座地鐵站啊!
除了搭手扶梯下去前要折返一次之外,實在是沒什麼好挑剔的。在這裡是幾乎不會挑剔什麼的,連自己都不會再三挑剔自己。有一位老師說過:選擇舒適無法成就頂尖。成就頂尖的過程常常得來不易,過程必定不舒適。雖然義正嚴詞的說,但我心中總有一絲疙瘩:但我還是希望生活是舒適的啊!追求頂尖是在追求舒適嗎?追求舒適是很難得到的,還是讓舒適協助人們去追求頂尖?這個定義似乎有著地域性的顯著差別。誰不想要頂尖?誰不想要舒適?但個人應該是可以做選擇的。
4. Kamppi – Lauttasaari
一名女士向車門衝了過來,但車門已經緩緩關上,發出嗶嗶聲響。女子趕忙按了按開門扭,但只能看著車廂慢慢在眼前加速離去,消失在隧道內。女子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消失在視線外。
我想,其實沒有這麼嚴重吧。通常五分鐘後馬上就會有下一班了。除非是要搭到不同的終點站。現在搭地鐵的腳步已經變得悠哉,是真的悠哉,沒有人會推著你向前走,也沒有人會讓你腳步遲疑。
5. Lauttasaari – Aalto yliopisto
今天Antti帶我們參觀大學,原來大學系館直接跟地鐵站相連。
往公車站的出口還沒施工好啊,每次我都要繞一大圈。但沒關係,最近很少走這條路線,而且外頭下著雪,施工完成很可能要再等一段時間。
外頭整片雪白大地,零星學生走在其上,和樹立的紅磚建築散發出一樣獨立、穩重的個性。
6. Kamppi
這裡手扶梯向下的速度好快。
7. Helsingin yliopisto – Lauttasaari
電影展的內容我實在是記不太起來。這個隧道真的好美麗,有人在拉小提琴欸。我享受著聲音在白色岩石表面上吸收、反彈、反覆、迴響、飛翔、流竄。夏天在羅浮宮陰影下拉琴為那名女子增添典雅,冬天在白色隧道中拉琴是這名男子的享受,雪的顏色帶給人們溫度。他們好迷人。
8. Kamppi – Lauttasaari
獨立日跟我的關係其實不大。
但為什麼電影的主角會不停地被替換,然後再死去?每一位英俊的軍官到最後一刻都慘不忍睹,那名老軍人存活到後頭明顯是人世的捉弄與劇情的安排,有一度我以為他也中彈身亡了,他到底還活著嗎?那位開心果也活下來了,因為他擁有者戰爭中缺乏的性格。
雪中的戰爭緩慢地令人窒息、寧靜地身如刀割。一名同夥從陣亡士兵的口袋中,拿出了打火機,雪茄的煙和他呼出的空氣混雜在一塊兒,隱沒在雪白的大地,在染紅的地方出沒,逐漸將其掩蓋、沖淡、消散,是雪做的,還是煙?
今天天空下著冰霰,落雨般的雪,灰色調。
晚點會有一長排隊伍點燃一整條河流的光,從墓地流向教堂。
9. Lauttasaari – Soukka – Kivenlahti – Espoonlahti – Kaitaa – Finno – Lauttasaari
窗邊放著一艘小紙船,航行在窗外的隧道汪洋中,被黑暗的潮水快速推向前,海面被時間拉成一條條起伏前進的細線。我在它駛到黑暗的盡頭之前將其輕輕拿起,收至懷中,保護他受可能出現的天光照耀。四下理應無人,這樣不會有人看見。人的確稀少,但對新地鐵站開幕的當天,其實不太尋常。
Suvisaaristo,兩座只有一條路相接的島嶼,與大陸也只有一條路相連,我即將連續跳三個島。搭到Soukka站,直接走過去,記得彎向有大片樹林的路線。
我有多少機會能夠慢慢走在一座嶄新的地下通道?車站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開始運作,在早晨陽光永不出現的冬天、在當地居民也還在沉睡的夢外。一大片流動的星辰垂掛在車站的天花板,我與零星的幾位乘客下車,彷彿蒞臨了一座未來的地下城。手扶梯是座銀白光澤的萬花筒,斜放在地底與地面之間,燈光人影向四周鏡射。我獨享著手扶梯的一小段扶手,摩擦著尚未有指紋和粗糙表面的軸帶,它發出令人滿足的聲響,手像是滑過一面剛用報紙擦亮的黑色鏡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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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變多了。我感受到當地居民正在從四周圍湧向Kivenlahti站,縮短的時間距離總是吸引著人。意味著我只要走出家門,不管走三分鐘,或者是搭車一小時,都可以輕易抵達人跡罕至的森林。這站的天花板掛滿了熒光朝下的細長蠟燭,人們抬頭,舉起手指著,大部分人在等下一班車,一名穿著螢光制服的警衛走過來走過去。
我又從地底看見天光了,這裡的天光是方形,照射在整面高牆,只不過上頭佈滿的是黑夜的斑紋。
大部分人到下一站,或下下一站就下車。有時看見他手中拿著的照相機,就能預測他會不會在下一站下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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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Espoonlahti 地底聽見歌唱聲,她從我頭頂上方裸露的岩石深處傳來,表面舞動著藍色的暗影,在我們之間也許存在著一座隱形的湖。看那,兩側垂掛的鋼板佈滿了漣漪的蝕刻。
在那下頭站著一名攝影師,一名記者,跟一名受訪的老人。我在離他們不遠的椅子上坐下,等待著他們會發現我,朝我這邊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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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aitaa 站我匆匆看一下就離開了。突然見到一排排的日光燈讓我很不習慣,好像回到了補習班。
我一走出Finno站門口,就看見了那個高高的工廠煙囪,在它旁邊,眼前的樹林身後,我知道座落著一座很大的賞鳥濕地,我連忙轉頭像四周看看,我來過這裡。我在這裡許過了一個願望,今天成真了。上次來的時候天空是無塵藍,樹灌是透明的黃跟綠,湖的周圍是搖擺的蘆葦棕,現在只剩一片白跟灰。
但走回去搭車時,我的身影觸動了機關,隧道頓時充斥鳥叫聲。而車站的牆上繪滿了彩色的動植物圖騰,麥子、蜘蛛、野鴨,我提早遇見了這裡的春天,想必是很美好的吧。
我拿到了五包地鐵發行的小熊軟糖,我決定把它們黏在薑餅屋上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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